编者按:
年关岁末,有关“职场中年危机”的报道连篇累牍,一次次冲击着职场人原本就不那么坚强的内心。职场人随着年龄的逐渐变大,压力也越大,而对“转型”的渴望也越发强烈。
看见危机中的生机,就是开启人生新的可能性的时候。因此,职业转型成了当下的一个新趋势。
腾讯职场推出《职场新“生”》2020新年系列策划报道,通过一系列人物在职场上的转型故事,让更多的读者看到破除自身职场瓶颈的可能性。本文为第二篇。
作者 | 卓夕琳,编辑 | 鹿
2019年年中,李曦正式卸任京东副总裁和顾问职务,结束了在京东为期6年半的工作生涯,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
“工作5年了,感觉没有了初入职场的激情,我如何才能在事业上迈向一个新的台阶?”
“80后的我们,为什么没办法在家庭琐事和繁杂工作中做到两全其美?”
“奔3朝4的我,不想随便找个人将就过日子,也没有勇气去做个母亲。”
………
在她正式结束工作后,不少职场女性约李曦聊天,希望她能给她们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建议,或许在她们心里认为:李曦完成了一个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人生蜕变,她是个牛人,也是个狠人。
而她的孩子,在母亲褪去职业生涯外衣后,也即将开启自己一段充满未知、机遇及挑战的职业之旅。
如果她可以在精神和心智上给这些年轻人们一些分享与引导,在他们感到艰难、迷茫和孤独无助的时分,可以更顺利地渡过这些难关,于彼于此这都是最好的收获。
于是,李曦一边修葺着几年没时间去住的郊区房屋,一边在叮叮咚咚的背景声中敲下一些可以给人带来温暖和希望的文字,她想要把自己过去30年的职业故事做一个留存,也希望与更多的年轻人分享自己这近30年的职场进阶感悟。她在2019年告别上段职业生涯后,也给自己的新一年许下了一个愿望。她真切地想看到年轻的职场人和即将进入职场的大学生们,能够追随自己的内心愿望,不断求索,努力向前,成为最好的自己。
所以,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时,她把这些过往职场经历汇集成书,起了一个《职场有意思》的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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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初,北航非主流专业毕业的李曦,正好赶上学校不包分配和自寻出路的转换时期。那段时间,她拎着自己的简历一天到晚奔走于不同的企业,不过都生生地被这些之前脑海里满怀信心的公司拒之门外,几乎每一个面试她的人力官都会很不屑地问:“ 我们公司需要专业对口的人才,你一个学英语的会干什么?况且我们不要女的。”
虽然挫败感十足,但根本打消不了一个刚踏出校园想要一步迈入社会大学新青年的积极性和那种跃跃欲试的心。后来,她索性就把要求降到了最低,只要能让她上班,一切都好说。就这样,李曦很快在中外运敦豪(DHL)找到了一份总机接线员的工作。
工作难度基本上没有,她和一个同龄的女孩相互倒班搭档,每天五个小时,但大多的时候那位同事都迟到早退,没办法的李曦就只能把她的那些活一并干了。
平淡、重复、机械、毫无技术含量,时间一长李曦变得也有些懈怠。一个很平常的下午,三点多就下班回家的李曦碰见刚好在家的父亲,她记得父亲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你这样子不行啊,这么年轻,每天三点多就下班也不是个事儿。”
她当时心里就一紧,一向少言内敛的父亲以前从不会说这些。她开始注意寻找新的工作机会。没过多久的一天,她在一张报纸的夹缝中看见索尼公司与中国仪器进出口公司合作的专业音视频设备维修机构在招办公室职员。她感觉自己可以去试一试,总比做个接线员要好些吧?虽然当时心里完全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工作,但她太想改变现状了。
准备简历、投递、面试一气呵成,顺利到令人感觉在做梦。她一度觉得,可能是他们正好需要这样的人吧,听话、肯干、沟通能力也不错。就这样,李曦进入该机构后,很快就成了一个做组织培训前期工作的小职员,换句话来说就是安排吃住、布置会场、组织活动,协调一切与培训事务相关的工作。
她很兴奋,至少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都处于一种非常积极的工作状态。在大型展会活动中,她见到很多拥有专业精神和专心投入工作的索尼职员,迷上了熠熠发光的“索尼蓝”,第一次觉得原来工作可以如此富有魅力,让人向往。
从那个时候起,李曦开始有了梦想,想像着自己能成为一个非常专业的职场人。而在这之前,可能是受到初入社会艰难求职的打击,她当时“不敢有梦想”,因为怕自己无法承担追逐梦想所需要的超常付出和梦想无法实现带来的代价。
李曦与索尼公司前CEO出井伸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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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培训项目结束后的结业晚宴推着李曦往前再走了一步。
那是一次很大型的晚宴活动,索尼公司刚派遣到中国区的总代表也会出席,合作机构的领导考虑到如果中心的日语翻译忙不过来时,她这个英语专业的可当作后备力量,分担一下会场压力。人算不如天算,李曦和同桌的中国区代表真的相谈甚欢,李曦开始只感觉自己不能让这个刚踏上中国人生地不熟的代表受到冷落,而代表则发现身边居然有一个英文说得这么好的中国人。所以晚宴结束,人已散尽他们都浑然不知。
没过几日,李曦得知这位中国区代表正在招聘秘书,她内心一阵激动,这是一次绝好的进入外企的机会,而在当时,能进入外企工作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但顾虑在,原本的工作早已游刃有余,体制内的单位还能够最终靠努力拿到分房的机会,稳定且具优越感。所以,一旦踏出这一步,一切都意味着从头再来。
当时的男友,也是李曦现在的老公知道后说:“你不要为了一套房子,放弃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这句话正好说到她心里,一切眼前的迷雾都被拨散。没再做任何权衡,她立刻申请了面试,并且通过得异常顺利。
她已经做好人生反复从0到1的准备。
“你学英语、讲汉语,但最后为什么去了日本公司 ?” 在1994年的4月,成为尼办事处一名秘书后的某天,李曦的朋友对她说。难道仅仅是看上去专业不对口?李曦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这样的一个问题,只知道那种闪闪发亮、围绕在索尼职员身旁的色彩太让她着迷了。
秘书的工作比之前的还要单调,她做着一切事务性的工作,包括许多琐碎小事。李曦有种回到当年在DHL工作的感觉,但她已经不是那年的她了。她开始主动给自己安排各种活儿。那个时候互联网还不够发达,她发现国外企业进入中国多多少少会有前期的水土不服,于是着手把国内相关行业大大小小的资讯通过筛选,做成英语简报,发给总部的同事们参阅。
李曦与索尼公司前CEO霍华德.斯金格先生
她记得,那时候办事处有一项工作是接待总部的高层来访。光是在中国办理公司专机落地的手续这一项,就涉及特别多的环节:比如帮助索尼航务课的机长和机组安排专机的航路申请;协调飞机在中国机场的加油、清洁、餐食;接机的车辆要正好等候在飞机降落的位置旁边等事宜。
20世纪90年代,这些事情由于比较特殊,李曦和同事们甚至要跟去停机坪,路上与每一个岗亭站岗的人打招呼做好疏通。因为就算你所有正规的手续都办完了,一旦有一个站岗的人不让接机的车辆过去,你就完成不了这件事。
当然这只是万千事件中的一个。
两三年过去后,索尼驻中国总代表先生夸道:“李曦做事是很靠谱的,让人放心(英文用了reliable这个词,她到现在还记得)。” 这就是一种认可。从那时开始,Reliable就成了李曦对自己最基本的职业要求。
即便是职责外的事情,李曦也干得很起劲,而上司也看在眼里。随着1996年索尼中国的正式成立,李曦从秘书变为当时全新成立的“公共关系部”成员。
从这里开始,李曦就再也没有转换过职业类别,不断学习,全力投身到自己的工作中,积极乐观地面对每一件事,能力也跟着时间和实践一点点加强。到2012年,她已经在索尼工作了18年,职位也从秘书一路升到副总裁。
关于一路升职,她说:“我聚焦在用全部的热情去做好每一天的工作,积极拓展自身和团队的能力,为索尼在华迅速扩展的业务提供最好的公关指引和服务,想办法解决好每一件棘手的事情。并没有去考虑回报,这是公司给予了认可。”
李曦与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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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2012年的深秋,做了近4年索尼副总裁的李曦接到京东的邀请,希望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这个快速成长却不具备体系化公关能力和经验的互联网企业。当时的李曦在索尼是当时唯一一个本土提拔上升做到副总裁的女性,如果要离开索尼去一个全新的地方,意味着需要放弃原来经过长期努力建立起来的信任环境以及国际公司的各种优越条件。
但是,她依然在一个午后和刘强东先生见了面。谈话后的第二天上午,京东的首席人力官就联系她,希望她立即入职。
但这一次,李曦的先生有些担心,在她身边反复说:“这件事最终得你自己决定,因为你是一条生活在鱼缸里的热带鱼,去到大海随时要做好呛水的准备。”
而她的心早已不能平静地安守一池净化后的海水,她看到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崛起,认定未来十年中国企业必将大有作为。她心中有一个迫切的愿望,就是想将自己多年积累的知识、技能和经验用于帮助中国企业的加快速度进行发展,重新开启一段未知却充满新鲜感和想象力的旅程。
没几日,在家人不知晓的情况下,她裹挟着激情给京东人力资源官发去了邮件:“我愿意加入京东。”
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这件事不被很多人理解。但李曦感觉自己在索尼这所大学里呆了18年,当她从山脚一路攀爬登上这座山的峰顶时,却又看到了周围有更多的山峰可以去探索,于是决定追随内心的愿望,去攀登另一座新的山峰。
2013年1月15日,那是李曦到京东上班的第一天。
新的公司和之前的公司有着巨大的工作习惯差异,快节奏、高强度、狼性是一家新兴互联网创业公司的标准代名词,而一直在国际企业工作的李曦感受最深刻的是体系化的完美思维,与迭代式的互联网思维不是一个逻辑。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从索尼带来的经验在那时只有1/3能立刻用上,剩下的,有1/3需要企业发展到更成熟的阶段才会用到,而另外的1/3可能需要直接抛弃。
时代的更替就在瞬息间,外部环境变化和知识的更新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她意识到自己需要不停地学习新的东西,组建既拥有全新互联网式思维又具备公关核心经验能力的团队来打这一场硬仗。
她管理团队的方式是“发挥每个人的长处、让任何一个人都有信心和成就感。”为了顺利把京东公关这一版块的工作全部推向正轨,她着手建立公关体系化运营所必须的每一个环节,建立舆论监测系统、扩大媒体资源、建立跨部门危机管理机制,处理各类突发情况等.........
李曦开始锻炼,以保证高强度的工作。而因为时间极度稀少,她只能每周在自己的小区里跑上两三次,去游泳馆或网球馆练习要占半天时间,这变成奢望。遇上孩子升学的关键时期,她也只能抽出很少的时间偶尔查看一下孩子的学习状况,然后快速找到适合的老师帮助辅导。父母顾不上,让孩子也变得非常独立。
她更喜欢现在的状态,因为可以和孩子像朋友一样聊天和交换对每一件事的看法。她同样希望自己可以用以身作则的榜样力量影响到他,让孩子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遵从内心的愿望做出选择,对自己选择的事情付出努力,拥有责任心。
做一个榜样型的母亲和员工都是她想要达到的。
在去京东之前,京东并没有特别体系化地开展公关方面的工作,所以当时媒体形象比较混乱。她用以前积累的资源和经验一步一步帮京东建立全新的企业形象,用一年半的时间让京东整体负面敏感报道从之前的50%直降到不足5%,并且长期维持稳定。
她帮京东重新换了一张脸,可她却说是京东帮她换了一副颜。因为她觉得,这样的一个过程其实是“在工作中学习,在学习中工作”。
2018年的1月,那是京东第一次参加达沃斯论坛,李曦作为负责京东在达沃斯所有活动安排的负责人带着仅有的4个同伴前往。他们计划举办一场由50多位世界顶级企业精英参加的“京东达沃斯午餐会”,安排和准备令全世界瞩目的CEO一对一对话官方议程等大会官方系列活动,还有十余场国际媒体高层采访和数十场高层会见。
李曦带领团队,邀请并全程安排沃尔玛CEO董明伦访问京东总部
但是,当他们到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当地一场48年来最大的雪。当时,她每天一拉开窗帘感到的都是一阵阵绝望,因为大雪没完没了地下,让他们的工作进程举步维艰。眼看着活动日马上就要到来,她真的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穿上厚羽绒服和雪地靴,戴上雪地爪频繁往返于各个活动场地,在活动现场亲自上阵和所有的工人一起搭建设备、准备物料、规划现场等。
由于工作环境天寒地冻、冰雪路面走路太多、压力大、疲劳和极少睡眠,有次深夜回到酒店时,李曦的整个小腿紧张到不停地抽筋,无法站立,她只能坐在浴室的地上拿着花洒一个劲儿冲热水,尽量缓解紧张疲劳的身体,以免影响后续重要工作的开展。即使在那种强度下,她依旧每日清晨给身边一起的小伙伴做上一顿美味的早餐。作为一个团队的Leader,她要尽全力地为他们驱赶掉昨日的疲倦,以最好的状态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达沃斯京东午餐会活动在前期准备做得非常充分的情况下,吸引了超出预期数量的贵宾。李曦立马换上职业套装,从前几天的工作人员身份变成一张桌上招待世界各地CEO的主人。
那几日,她内心其实做了很多关于最坏结果的假设,但每一天醒来,她都会给身边的小伙伴打气,由于人手太少,她跟大家说:“ 我们就是一块可以随时移动的积木,哪里需要就安到哪里。”在恶劣的环境下,团队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确保了每一项活动的圆满成功,为提升公司的声誉和品牌的形象做出了贡献。
李曦在公司接受海外媒体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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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业近30年,李曦从一个胆怯弱小的女孩一步一步通过自我的心灵求索和行动付出,逐步成长为生活中的强者。她改变了许多,不变的也有许多。结束京东这段旅程的那日,她亲手碎掉了这些年自己记录的所有工作笔记,喻示再次告别过去,去做下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她开始尝试写一本书,学习绘画。因为不管是否身在职场,作为新时代的一名女性,身上的担子都会如影随形。而只有不断地学习,看更多的好书,接触更多优秀的人,看世间万物,才能追随自己内心的向往,做更好的自己。
在自己孩子的人生路转口,她曾写了一封信给他:“无论你将要去到哪里,干什么事情,只要这些选择是合乎情理的,我们都愿意支持你。而当你遇到困难,感觉孤独时,家永远是你最好的港湾。”
“每个孩子都是最好的,只要今天的自己做得比昨天更好一些,就是成功。”她始终认为,世俗的评价不是最重要的,要去思索你内心真正想要追寻的东西,这样你才可以变成你心中的那个自己。
她说:“我能想到的最好理想,是让生命的本义不被世俗的事物绑架,让生命在阳光下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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