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不和父亲说话已经两年多了,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2017年节礼日,汉娜的继母在晚饭后收拾房间时,直言不讳地批评汉娜缺个男朋友。汉娜表示:“我单身并不奇怪,因为我被宠坏了,太不成熟了,她真诚地说出了对我的看法,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
当汉娜后来跟她父亲提起这件事时,令她沮丧的是,父亲站在了继母那一边,汉娜说:“我哭了,但他不理会我的感受,说我显然误解了她的话。”第二天,在敷衍地告别后,她又痛又气地开车回家,决定与他们两人保持距离。
然后,几个星期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她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她说:“我意识到,我和他们的关系只会给我带来压力和痛苦。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也没跟他们说过话,尽管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感到一种揪心的悲伤。”
直到现在,类似汉娜这样的家庭裂痕还是一个禁忌,通常只在私下里谈论。家庭分裂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而且往往有很深的根源。德鲁 巴里摩尔现年45岁,14岁时与母亲正式断绝联系。德鲁在她的回忆录《野花》中回忆道:“我不得不与母亲分开,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
珍妮弗·安妮斯顿和她已故的母亲之间的关系也很不好,在她母亲写了一本关于她们关系疏远的书后,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与此同时,82岁的安东尼·霍普金斯与51岁的女演员兼作曲家的女儿阿比盖尔公开疏远了几十年。当阿比盖尔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父亲就离开了她的母亲,尽管在20世纪90年代他们曾有过短暂的和解,但他们还是不再说话。
心理学家乔舒亚 科尔曼博士证实说:“家庭裂痕慢慢的变多,高离婚率和慢慢的变多的重组家庭是根本原因。82%的母亲在离婚后获得了孩子的主要监护权,这就造成了父亲与孩子的距离越来越远的局面。”英国经济和社会研究理事会资助的一项研究显示,在重组家庭的英国男性群体中,超过五分之一的人不再与以前的孩子见面,近三分之一的男人表示,他们与孩子的关系并不亲密。
科尔曼博士补充说:“我们现在也更加极端化了,我们把价值观不同的人视为敌人,这增加了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尤其是在不同代人之间,就像我们在英国脱欧等问题上看到的那样。”他认为,个人主义的优先化是其崛起的原因。他表示:“对教会和家庭等机构的责任感和服从观念已经逐渐转变为对个人幸福的追求,离婚率的上升就是一个例子——如果婚姻让你幸福,你就继续维持婚姻;如果婚姻让你不幸福,你就会果断离开。慢慢的变多的人认为,如果家人不能给你带来幸福,那么与他们断绝关系是一种勇气。”
然而,亲属之间的重大冲突是人类最痛苦的经历之一。Relate机构的家庭顾问雷切尔 戴维斯表示,我们的心中都有着家庭的理想模样,但现实与我们的期望之间存在着很大差距。虽然我们也可以通过与家庭断绝关系来解脱自己,但社会对家庭的重视程度并没有改变。她补充道:“我们对家庭关系有很高的期望,我们被网络上各种完美的家庭轰炸,这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巨大的压力,当事情出错时,会非常非常痛苦。分歧带来的崩溃情绪往往是压倒性的,以至于人们可以忘记他们吵架的原因,却忘记不了经受过的伤害和愤怒。”
戴维斯说,虽然家庭分裂可能是由一个单一的事件触发的,但这往往是由多年的潜在怨恨而加剧的。罗素-库克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里根专门处理遗产纠纷,她说遗产纠纷大量增加,根本原因是关系复杂的重组家庭增多。她说:“有时候,即使是原本稳定的家庭关系,在老人们死后也可能完全破裂。当有亲属发现遗产被逝者留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时,争执可能会变得非常激烈。当他们悲伤的时候,情况往往会更难以控制。”
里根经常看到人们会把一切遗产都留给新配偶,剥夺之前孩子们的继承权。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一项研究发现,离婚后,父亲们通常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新伴侣,而不是与之前孩子的关系。汉娜的情况就是这样,她和父亲的关系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很不好,当时他和母亲离婚,找了个新妻子,有了两个孩子,汉娜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汉娜说:“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亲近过,我一直觉得我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是他优先考虑的对象。我不喜欢他的妻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之间的冲突也慢慢变得多,我感到她一直在贬低我,”汉娜说,从某种程度上说,自从决定不去看望他们之后,她感觉更平静了,“但我爱我的兄弟姐妹,没能像以前那样经常去看望他们,这真的很悲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爸爸不试着道歉或做出补偿,他给我发了好几次短信邀请我过去做客,但仅此而已。我的一些朋友不理解,认为我应该和他们和好,但我感到太受伤了,我不想按照他们的方式重新和他们开始一段关系。”
2012年,慈善机构Stand Alone的创始人贝卡·布兰德博士表示,家庭不和带来的耻辱感往往会加剧相关的痛苦。布兰德博士20多岁时开始与家人疏远,她说:“你会有一种羞耻感,担心别人会对你评头论足。我觉得很难承认自己和父母没有关系,所以我告诉别人,包括我当时的男朋友,我的父母住在澳大利亚。”
经历过严重家庭分裂的人也经常怀疑自己,担心自己无法去爱别人,戴维斯说:“如果你的家庭没有达到你心中的期望,你很容易感到自己是个失败者,这也是许多人明知家庭关系有害却仍继续维持的原因之一。”最容易发生冲突的关系是出了名的姻亲关系,适应一个新家庭充满着不和的可能性。62岁的玛吉也有过这样的经历,4年前她的儿子汤姆结婚后,她和儿子的关系恶化了,玛吉做的和说的似乎都是错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完全没理会过我,当我主动提出帮忙的时候,儿媳让我觉得我是在干涉他们。后来他们有了孩子,我也试着想要帮忙,但儿媳的妈妈一直在那里帮忙,而我却感觉自己完全被拒之门外。她显然不希望我在那里,我几乎看不到他们了。最让我恼火的是,汤姆总是顺着妻子的意思去做,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感受。我曾为我们的亲密无间而感到骄傲,我迷失的思绪让我彻夜难眠。我对此感到很沮丧。我一直在努力,我还能做什么?我不能忍受见不着我的儿子和孙女。”
不幸的是,科尔曼博士经常遇到这样的一种情况。他说,成年子女结婚后与家人出现隔阂的比例非常高。“一个家庭原本的运作方式和新来的人之间发生冲突是很常见的,这往往会让成年子女远离家庭。”
因为一场看似微不足道的争吵,今年36岁的露西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和她的哥哥詹姆斯说话了。露西表示:“这不是关于争论的主题,而是关于我们的关系。我们的父母总是对我们不一样,我一直做得很好,而他却从大学辍学,努力找一份工作。他们总是在经济上帮助他,包括帮他买一套公寓,但他们从来就没帮过我。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这激怒了我。”戴维斯说,兄弟姐妹之间的冲突其实就是父母的问题,意识到这一点真的很有用。
超过一半的单身人士希望与家人团聚,该慈善机构对此表示支持,同时也支持那些希望与家人疏远的人。戴维斯认为,关键的目标是“内心平和,无论是离开,还是解决裂痕”。“我从不给别人施加压力让他们和解,但这是能做到的。即使裂痕持续了好几年,但永远都不可能太迟。”对于那些确实想修复裂痕的人,她建议进行家庭咨询。她说:“如果你觉得与家人沟通太可怕了,或者你有一段时间没跟他们说过话了,又不敢主动去找他们,那么与一个中立的人合作,让他们帮忙进行对话是非常有益的。”
科尔曼博士有一些客户在和解前已经疏远了20年。他认为,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最关键的部分是找到对他人的同理心,“你必须从他们的抱怨中找到事实的核心,承担起责任,而不是一味地辩解或指责,并表现出想要修复伤痛的心态,第一步就是真诚地谈论和理解对方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