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人都会死去,但不是每个人都曾经真正活过。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来到这样一个世界已有多少天,但至于自己在这样一个世界还剩下多少天,没有一点人知道。高以翔不知道,科比不知道,乔布斯不知道,在疫情中离去的人们,不知道。14年前的胡歌,也不知道。然后,有了后来的故事。
截止到2020年3月12日上午,全国范围内,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中,已有3173人离世......
仓促离别之间,我们看见生命的脆弱不堪。
可是,又有谁,教过我们怎么去面对死亡?
它不在小学、中学、大学的教科书里,更不在鸡汤文里,真正教会我们面对死亡的,或许只能是死亡本身。
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在跌倒痛得无法忍受的时候,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别人,更没人教过我们如何面对死亡。
白岩松说:“中国从来就没真正的死亡教育。”
死亡是许多人童年教育的缺失,长者们都在躲避这个话题,以致于有人甚至都不敢表达失去家人伤痛的情绪。
如果不能真正地理会死亡,就不可能真正地活过。
人不应当害怕离开这样一个世界,所应害怕的,应当是在短暂的一生里,未曾真正地、绚烂地活过。
最近,胡歌的名字又被大家提起。在此次疫情中,他匿名捐款,且捐的是最重要的物资——100台移动空气消毒机。还亲笔写了一封信,致敬坚守在抗疫一线的英雄们。
对于这所有的善举,胡歌选择默默去做。不张扬,不高调。如今,关于胡歌的一切,都要从14年前那场车祸说起。那次事故之后,他对生命有了新的理解。
2006年8月29日,是胡歌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晚上十点,刚拍完《射雕英雄传》的他与助理张冕收工回上海,在沪杭高速嘉兴路段,因司机疲劳驾驶,发生严重车祸。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张冕,经抢救无效死亡。
半梦半醒的胡歌面目全非,几乎毁容。四天时间,经历两次全麻手术,脸和脖子共缝了140针。
他回忆自己当时的状态:
“镜子里把一个迷茫、恐惧的男人丢在我面前,他满脸伤痕,浑身血垢,像从裁缝铺里爬出来一样,紧绷的表情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呆滞又彷徨。”
这张破碎的脸,没有将胡歌彻底击垮,反而让他变得自在起来:“我的脸毁了,我终于可以摆脱这张脸,我自由了。”
胡歌《仙剑奇侠传三》剧照
2007年,胡歌复出。
他继续接演了《射雕英雄传》、《仙剑奇侠传三》、《神话》等影视剧,再次迎来收视高峰。
金庸老先生写了一幅字,鼓励胡歌:
渡过大难,终成大器;继续努力,终成大器。
金庸先生题字
彼时的胡歌却并不快乐,他感觉自己的表演止步不前,反反复复重复着以前的自己,缺少了某种真诚。
“上天让我活下来,一定不单单是想让我做这些事而已。”他反复思考,自己该去做点什么?
人活着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是那么弥足珍贵。
2012年深冬,胡歌进入了《如梦之梦》和《永远的尹雪艳》话剧组。一部长达八小时的舞台剧,一部白先勇原著的上海话舞台剧,让他最终达成了突围。
很多戏剧是在逃避生命,《如梦之梦》是在直面死亡。胡歌在里面饰演的五号病人,让他的演技发生了一次蜕变。
后来的一系列影视剧,让他再次赢得关注与掌声。胡歌借由“梅长苏”之口说出了久压心底的那句:
“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能白白活着。”
《琅琊榜》胡歌饰演的梅长苏片段
《西藏生死书》中说:我们是一个没有死亡准备的民族。
往往死过一回,才明白该怎么活。对此,胡歌深信不疑。
这些年,胡歌一直在尝试用各种方式“逃走”。逃离巨大的关注、逃离世俗的枷锁、逃离圈子的裹挟……
他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竭尽全力要浮出水面,因为他见过死神。
在高涨不下的人气面前,经历过死亡的胡歌心里明白,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儿。
他直言,要对得起当年的苦难。
从死亡边缘活下来的胡歌,执意要做一个逃离者。
2018年 ,拍完《南方车站的聚会》之后,他去了长江源捡垃圾,作为志愿者,他打扫卫生,为其他人做饭洗碗。
最危险的一次,胡歌背着几十斤重的太阳能板上山,将野生动物摄影设备架在海拔4500米的峭壁上。
山上风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刮跑。
胡歌冬天在长江源
不过,机器架好不到十天,就拍到了野生豹。胡歌表示,到自然中去,才是自己逃离外界的最好方式。
在这里,没人关心他是谁。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自在。
劫后重生后的胡歌,明白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找到活着本身的意义。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渐渐懂得自己无法真正逃离这个名利场。他可以短暂地离开一段时间,但终究要回来。
既然如此,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便好。
心怀敬畏,从更多人的故事里感受死亡,能让我们能更深入地理解生命。
遭遇死亡的原因有很多,有很大的可能是天灾 ,有很大的可能是疾病,也有一定的可能是抑郁症......
2019年夏天,乐队“海龟先生”因参加《乐队的夏天》吸引了更多的听众。
乐队主唱李红旗像是一个温柔的闯入者。在他的身上很少能看到摇滚乐手的反叛姿态,他说话的语调极为平和。
第八期节目的主题是理想世界,让大家唱出理想信念与自己乐队的独特之处。
李红旗选择了作品《Where Are You Going》。
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他亲身经历的那次汶川地震。
2008年汶川大地震, 为避免余震带来的伤亡,大家跑到了街头。
但很快事情变得可怕,大批量的死亡呈现在李红旗面前。他先是觉得恐怖,进而开始思考人从何处来、往哪里去的问题。
作为海龟先生的词曲创作核心,李红旗突然感觉自己之前写的“都是屁”。
地震这件事情,在李红旗的内心不断发酵:
“为什么是这一群人去了,而不是我。他们这些人中,会不会有很多人比我更值得留在这样一个世界上。”
作为灾难的幸存者,对于为何需要活着这件事情,李红旗开始有了认真的探索,他总感觉自己要做点什么。
《Where Are You Going》专辑封面
作为一个敏感的艺术创作者,他无法轻看逝者的血。
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死的,李红旗想要搞清楚,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作品《Where Are You Going》。
这首歌里,反复出现的句子是:妈妈往哪儿走,兄弟往哪儿走……
那次群体性的灾难过后,李红旗成为了虔诚的基督徒,皈依之后,他开始尝试更新自己生命的坐标:
“我开始知道我是为一种价值观、一种理念活着……假如没有那个坐标,我只是表达我自己,那实际上的意思就是随波逐流。”
在这之前,李红旗坦言自己在照镜子时,发现了自己变得很懦弱、很虚伪。也是在亲历死亡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应该要再看些童话书了。
如今的他是一个在童话里寻找人生观的中年男人,一个历经灾难后自我拯救的人。
那首《Where Are You Going》在演唱即将结束时,李红旗甚至在最后演绎了死亡。
灾难的不可预见性,总会让人开始怀疑生的意义,而死的意义就在于让我们大家都知道生的可贵。
一个人只有在认识到自己会死的时候,才会开始思考如何好好地活。
不再沉溺于金钱与名利,为了保守自己最纯真的那颗心,愿意承受身体上面的痛苦与生活中的不幸。
正如李红旗所说:灵魂的自由是第一自由。
李红旗
“为什么我这么有趣?是因为我死过很多回,才知道生的意义。人生太苦,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在不犯法的前提下,活下去吧。生命,是一次奇遇。”
说这话的人,是热依扎。
在2019年12月21号的《奇葩说》中,作为此期的飞行嘉宾,热依扎在节目上畅谈心声,面对生死和抑郁症话题,热依扎有着自己的深刻而疼痛的感受。
热依扎参加《奇葩说》
这两年,热依扎活得像个斗士。
那些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这个女孩,去逗弄她看她每次是如何反应。可纵使遍体鳞伤,热依扎也要与那些想要诋毁自己的人死磕。
多数艺人遇到这样的一种情况,会选择息事宁人,但热依扎不吃那套,她没把艺人身份当成禁锢。
这让她的经纪公司感到紧张,一来担心她的公众形象,更重要的是,担心她的个人安危。
每当这时,热依扎就会说:“艺人怎么了,难道因为我是艺人,别人捅我一刀我就不会流血吗?”
回想在《甄嬛传》里的叶澜依和《长安十二时辰》里的檀琪,其实都有种不安于宿命安排的劲头。
《甄嬛传》热依扎扮演的叶澜依剧照
这样一个世界上,多数人像顺从的羔羊。一只羊走出羊群,即便它不想作恶,也会打乱其他羊内心的秩序,引发巨大的恐慌。
2019年夏天,热依扎因为低胸吊带,引发了“得不得体”的争论。
被误解是女明星很容易遭受的命运。热依扎可以再一次进行选择不作理睬,但她的选择始终是正面刚。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有热依扎这样的胆魄,因为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姑娘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有个玩摇滚的哥哥,父母曾是出版社编辑。从小就没有背负着要改变家庭命运的使命,自己过得开心就行。
除了开心,热依扎还学会了“反抗”,这个中性词汇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过程。
在她的内心,悲伤和快乐不是最重要的,情绪平和才是最重要的;快乐与否和生死没有关系,如果一生活得很有价值,可能就不想再活了,比再过一生更重要的是,此生无憾。
热依扎
然而,2019年下半年,热依扎却迎来了最难熬的时光。
她一直饱受抑郁症的折磨,曾经多次自杀未遂,而自己98岁的姥姥也在冬天去世了。
老人家患有阿尔茨海默氏症,很多人都羡慕她的长寿,但是热依扎看到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姥姥一天从早到晚,会神志不清地说一些胡话,而热依扎快七十岁的母亲,还要守在姥姥的身边,所以她觉得,快乐与否和生死没有关系。
弄清楚生的意义,自然便明白死亡的本质。正如村上春树所言: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一部分。
人生本没什么意义,人生的意义便在于我们要努力赋予它的意义。生命是一次奇遇,而伤口终究会变成光照进来的地方。
热依扎
不谈不代表坚强,不面对终将还是要面对。
《奇葩说》曾有一期辩题:临死前,你会选择冷冻自己,送到100年后吗?
辩手陈凌岳分享了自己的真实故事。2014年他被误诊为重度的心脏病绝症,医生告诉他只能活一两年。
因此他非常“幸运”地拥有了一个月临死的时间,他切身地知道了当一个人真正面临死亡,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说:
“当死亡刚刚冲击你的时候,说实话你当然会感到恐惧。可是跟着时间的流逝,你发现了自己真正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一种惊慌,就是你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样子。”
陈凌岳
当你真正接受死亡本身这件事情时,反而会放下。
其实两年前,在《奇葩说》的舞台上,也有过类似的辩题。那一期的话题是:能看到别人的死亡时间,该告诉他们吗?”
老辩手邱晨辩论时,讲了自己的故事。在她的手机上有一个倒计时软件,她曾在上面写下5个字:
你好,肿瘤君。
邱晨
2018年3月14日,邱晨被诊断为甲状腺恶性肿瘤,外加淋巴结转移。
她是一个人去的医院,拿到诊断书后的一个小时,邱晨做了自己想到的所有该做的事。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拿着医生的诊断书,从诊室的门口走到上车的地方,在从医院回家的一个小时路程里都做了哪些事情。
她联系了做手术的医院,上网查询了手术前后需要注意什么事情,与家人朋友商量了手术安排,跟工作伙伴交接了所有的工作,甚至没有忘记跟健身教练请假,说要暂停训练。
处理完这些事情,前后只用了一个小时。
邱晨
当天晚上回到家,她还做了两件事情。
认真地给自己的团队写了一封信,交代了病情。第二天参加了公司的读书分享比赛,做了十几页的PPT,还拿了第一。
邱晨本身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是在癌症面前,她很乐观,没有一蹶不振,而是直面肿瘤。
因为动手术,自己的脖子上有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当同事问起时,她也只是轻松地说自己换了个头。
邱晨
邱晨很清楚直面死亡,才能对抗死亡。
只身与疾病的对抗,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比赛,如果你选择勇敢 ,它迟早会行至人迹罕见的赛道。
只有我们敢于谈生死,我们才不会被生死所桎梏。只有我们敢于面对死亡的确定性,我们才能找到比回避死亡更高的意义。
每个人都应该思考如何去面对生死,而思考的结果恰恰是最不重要的。
“不开追悼会,不受奠仪,至多七八至亲相送。”这是杨绛先生的遗愿。
面对死亡时,她从容淡定,后人们也从她豁达宁静的文字中,汲取着无声的力量。
杨绛先生
死亡,是对生命最直接的教育。
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已经在这样一个世界活了多少天,却不清楚自己还可以见到几日太阳的东升西落。
死亡不会跟我们讨价还价,对我们一视同仁。也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放下内心的偏见和傲慢,放下那些沉重的包袱,珍惜此刻。
疫情之下,人来人往,冬去春来,莺飞草长。在这只有一次的旅程中,万物终将凋零,生命终将退场。
只是,怎样才能在这滚烫又无常的岁月里,没有遗憾地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