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缘起
杜银玲老师的手语班里,有三个学生是曾经或正在普校读书的听障学生,他们在手语班群里聊到各自在普校经历的各种问题与烦恼。吐槽的点都非常相似,杜老师就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让时遇同学作为代表把他们的感受写下来,特此分享,期待能激发有同样经历的听障伙伴的感同身受。
壹
做“恶作剧”的孩子
在大多数成人眼里:父母/老师/长辈和你说话,你必须要回应,如果你不回应,那就是一种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如果经常不去回应,就会被认为是一种“恶作剧”。然而这种“恶作剧”的行为,在最初没有被确定为有听力障碍的孩子们当中,屡见不鲜。
他们是故意的吗?当然不是。拿我本人来说,小时候经常因为不能及时回答父母的问题而被批评,父母就会觉得我是在恶作剧。其实我真的很冤枉,因为我确实没听见他们讲话。
壮壮也有相似的经历,小学二年级听写,交了白卷,老师也以为他是在恶作剧,便在下课之后批评了他一顿,结果发现:无论怎么批评,他都没反应,这样一个时间段老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恶作剧。是真的没听见,幼小的我们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突然一脸严肃甚至还会用充满悔意的眼神看着我们。原来,这个不经意间的“恶作剧”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的开始。
贰
“万年第一排”
在普校读书的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从“万年第一排”过来的。很多人都说不喜欢第一排,只是因为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不能搞小动作,在他们眼里,只有最后一排才是真正的“新天地”。
可是对我们来说,选择第一排既是我们适应普校生活,也是为了能够跟上学习进度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情。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第一排很有安全感,离老师近,而且还听的清楚,如果换成坐到后几排,我就会感到很慌;壮壮的理由是第一排方便看老师口型,同时老师也怕他跟不上进度,上课溜号,他本人比较喜欢在中间排;而宇宙则是在老师的安排下,稳居第一排。“万年第一排”让我们有了和别人不一样的经历。
叄
好的老师,成就未来的我们
年纪小的时候,由于我们对“聋”这个概念了解不深,因此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认知的不断进步,渐渐地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特殊。
有时候我们甚至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似乎与这样一个世界格格不入,有时或多或少还会产生一些自卑心理,再加上周围小伙伴们不一样的眼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都让我们开始变得封闭,一次又一次地去自我否定。
这样一个时间段,老师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为我们看似灰暗的生命,带来一缕阳光,从而成就了未来的人生。
壮壮说他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考研初试,完全离不开他的贵人——白老师。在遇到白老师之前,他的英语特别差,甚至还气走了好多英语老师。因此对英语的自卑程度不是一般的深,可是白老师却没有放弃他,在特教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对他说“你可以的。”于是慢慢地,他爱上了英语,也变的更加自信了。
我初中刚转学的时候,进了一个学霸班。我们班58人,前三十都是中考能达到600分左右的学霸,而我的成绩排在40多名,算是倒数,我就感觉自己特别笨,跟不上大家的进度。后来班主任在课堂上说了一句话“你不比任何人差,唯一让你输的是你的态度”。这句话至今仍影响着我,支撑着我克服大大小小的困难。每次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只要想到这句话,就会充满动力。
肆
不经意的好心和我们永远的“阴影”
宇宙说:初一的时候班主任拿她做班会文章,主题是“感恩”将她单独拉出去说;我高中文理刚分班的时候,大家第一次见面都很陌生,班主任同样单独把我拿出来说,让大家不要跟我闹,说我戴的助听器很贵的,别给弄坏了,虽说是好意,但我当时确实非常尴尬,憋的脸通红。
还有许多类似的情况。这些特殊的情况,让我们在普校的时候,对老师的做法感到很反感。尽管我们心里清楚大多数老师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没有一点恶意,但是一些老师不经意间的好心与特殊对待,在我们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留下一些阴影。
伍
摒弃外界的声音,做最真实的自己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人们对听障人士刻板印象一直存在,很多人一听到我们是听障人士,就认为我们干什么都不行。
我曾经报考特殊教育专业的时候,很多老师都说,你自己都听不清,你怎么教学生?当时我脑子特别懵,我只是偶尔听不清,又不是完全听不见;同样,宇宙在就业的时候,她的听力明明比我好,但机构还是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她的应聘,甚至就连五六个人的小班都不收她;壮壮当初要考教资的时候,负责教资考试的老师直接一杆子否定他不行,不能当老师。
其实,一个人的表面不等于他的实力。惠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说:“子非我,安知我之力?”你不是我,我怎么知道我的真正实力呢?对于外界的声音,我们一般会选择性屏蔽,或者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毕竟,你不是我。
陆
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有人说:“在普校生活那么难,为啥不去特校?为啥不学手语?”
其实,在学手语之前,我们也算是一个很尴尬的群体,说我们是聋人吧?我们还能听会说,不会用手语交流;说我们是听人吧,我们没了助听器的辅助又听不见,跟人家交流也有困难。就是这样尴尬的存在,让我们慢慢地意识到: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我这个人,从小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不是那种能活在当下的人,我大二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完全听不见了怎么办?那个时候我怎么和我的学生交流?这样一个时间段我便意识到了手语的重要性,也慢慢地认同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我跟着杜老师学了手语,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宇宙同学同我一样,也是怕以后听力丧失,不会手语没有办法和外界沟通,学手语一定会有用,会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给她带来安全感,所以她去学了手语,同我一样是未雨绸缪。
那壮壮同学可就不一样了,古人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的壮壮同学自然是因为“爱情”学的手语,为了能和喜欢的人顺利沟通,虽然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但是这个经历却让他成熟了不少,
我觉得壮壮他很有勇气,其实在此之前,他对手语的态度是“排斥”的,这个能够理解,毕竟,人一旦在某一圈子找到了归属感,突然让他到一个他不熟悉的圈子,并且告诉他“这里才是你的归宿”,一般人都会选择逃避,并且坚持自我。
但是这种坚持也间接导致了他在大学和同学在沟通方面存在严重的障碍。直到这个女孩的出现,让他下定决心做出改变,人嘛,其实很少会因为某些人而改变自己,这点,我很佩服他。
终
后来的我们
现在是2020年,一个崭新的新时代,宇宙已是在职教师、我是特教专业在读、壮壮顺利通过考研初试。我想,一定还有很多与我们有着相似经历的听障伙伴,在自己的人生之路当中,不断努力地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着。
曾经有人问我,如果你在聋人圈子里长大会是什么样子?说实话我没想过,无论是聋人圈子也好,听人圈子也罢。只要你不放弃,你都能成为理想中的自己。而如今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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